五月特别节目 张尔：昂起头，你曾失去过什么？

美国之音

张尔

你终究失去了什么，去锯裂的贝肯大街深处

那蝇头的空椅上指认，将你的五官埋入衣领

去替换，去反复地，辨认另一个

黑色衣领中他者的五官

趁着暴风雪已下，又从垂直的旋转楼梯上方

斜抛出身体，从那里，穿过星际幽暗的拐角

人世的死角。

卫星地图将你载入一段飞蛾的虚无，拉杆箱

爆发国家火车有轨的弦奏，雄壮的地下管道

被撬开，泥土被剥出血腥，通讯电缆被拦腰

斩断，像斩开你身体的亿万羁绊与死结，

灵魂在清算，二十一克合唱

在飞……在扑火，

在熄灭，在。

一位粉红卷毛的鹰鼻老太太顶着她半生假发

在公园中遛狗，她用萎缩的牙龈咀嚼生硬的

杏仁。她身旁

陆续走过混血的穷青年，她扮作喜上了眉间

夸每一位假装幸福的路人，貌似她不曾分娩

但已腹死的胎婴。她横牵着狗脑，嚼着杏仁

默数着，分泌着友邻的幽灵之液，

她假发式的上空，直升机前后盘旋

飞行员正往舱外扔掷航海日记的炸弹。

嘘，北京！那个夜行人（阴暗人世的倒立者）

从出租汽车钻出乳房的弹簧，那弹簧反弹的

须臾，滴出一幕奶汁尚未形成的狗血剧，

一枚利刃将其片刻捅破，你终究也将从树荫

后，从衣领中，昂起头，你曾失去过什么？

警车叫嚣着伪民主的黑白圆舞曲，从响铃的

大街上心虚地翻唱胸闷的赞歌。

你终于看清，那曾向你友好地点头，谦让，

拱手，避开红黄灯的人，大胡子司机，那些

内心孱弱的团伙们，那些晒太阳的和不甘心

晒太阳的，素食者，机会主义者，和利己者

教授，学者，官员，荡妇，和看客。

你腾开手，挪移你的钢铁方寸，你的字据，

你钱夹里的腰果与药片，横行在欧美亚非拉

横躺在长河落日天边。你寻访故人的出生，

物种的起源，探亲走邻壮游阔步乾坤，

拾稻粱，拾萤火虫，也拾陨落之星辰

你口中也喃喃念诵金刚经。

多少虚情的，陶醉的，谎报军机的，借腹

生子的，拐卖儿童的，抽大麻的，草泥马的

寻短见的，揩油的，排队倒电器的，打坐的

口吃的，通奸的，卖国的，集会游行的，

骂娘的，坑爹的，谷歌的，窃听的，鬼魅的

维基解密的，煽风点火的，装蒜的，法制的

又多少！~＠＃￥%……＆*（）——＋“《》？

你曾听银色的竖笛沉闷独奏，芦荟的枝条像

刽子手强按向胆怯的国土，邮政递来超速的

罚单，几箱旧书乘着大海的波澜跌宕，破帆

空气过滤器残留那肮脏的盗墓者欺世的睡袍

色情的腰带捆绑了你的视听，你终究仁慈地

偏信了你的右肢，

那曾骨碎的无名指。

终于，耻辱将你从深海中打捞，海水卸下

你的双翅，你终究火化了一块时间的活化石

终究失去

那理应失去的你。

张尔，诗人，策划人，出版人。作品发表在当代诸多诗歌刊物及选本，并被译介为英语、法语及瑞典语等，曾受邀前往瑞典及法国等地参加国际诗歌节活动。著有诗集《乌有栈》《壮游图》（《新诗》丛刊第20辑）《六户诗》（与人合著）。他发起过“新诗实验课”、“飞地之声”、“诗公社计划”等多项诗歌及跨界艺术活动。曾策划“词场-诗歌计划”中国当代艺术与诗歌第一回展（2011，深圳，华·美术馆）、聚会-刘锋个展（2014，深圳，罗湖美术馆）等。2012年始，他先后创办了《飞地》丛刊、飞地传媒、飞地书局、飞地网络科技以及飞地当代艺术中心，专事文学与艺术出版、展览和交流计划，致力于建构内容创造与传播的全媒体平台。

* 本诗选自 《诗光年·飞地诗歌历》 5月25日诗， 如果你喜欢诗歌、文学和艺术，欢迎下载飞地APP或关注飞地APP公众号（feidi_app）。我们为你准备了更多有趣文艺好料。感谢收听，我们明天再见！